2014年《半月谈》第8期
草木葱茏是生态
新一波京津冀一体化的热潮甫起,社会舆论就涌动出种种首都“副中心”的热烈争议。显然,舆论走进了误区。
一体化所召唤的,不是几棵参天的大树,而是一片春意盎然的原野,一座草木葱茏的森林。
森林是什么?有乔木,也有灌木,有大树,也有小草,有藤萝,也有苔藓,还有一脚踩上去沙沙作响的满地落叶。这里就是一个小气候,小宇宙。
看珠三角城市群,除了广州、深圳,引领风骚的是如虎门、乐从这样的一个个传奇小镇;看长三角经济区,除了上海、苏州,根深叶茂的是如江阴、昆山这样的一个个百强县市。
提及京津冀经济圈呢?则很容易让人想到鲁迅先生散文《秋夜》的开篇:“在我的后园,可以看见墙外有两株树,一株是枣树,还有一株也是枣树。”这孤独的两株枣树,一株是北京,一株是天津。
京津冀一体化的战略决策,为环京津地区带来了历史性发展机遇。如何从长三角、珠三角的成功实践中汲取营养、获得启示?我们还当深度考问——
一问周边:凭什么去承接京津的功能疏解、产业转移?
京津冀一体化的当务之急,就是在要素流动自由化、基础设施一体化和公共服务均等化的推进中,实现功能疏解、产业转移和协同发展。你以什么样的优势,基础设施,公共服务,生态环境,去吸引京津要素的外溢?你以什么样的支点,地缘区位,承载空间,人才支撑,去撬动首都板块的扩张?你以什么样的切口,产业基地,合作平台,市场机制,去链接区域发展的转型?
许多年前,笔者在长三角调研,曾经对江苏的发展提出过“三个时代”的解读:率先的是路的时代,是苏南的时代,沪宁高速铁路公路将苏南与上海紧紧衔接,领跑中国市场经济的征途;紧接的是桥的时代,是苏中的时代,一座座大桥将天堑变为通途,苏中由此深度融入苏南,获有了更为强劲的增长能量;后续的是港的时代,是苏北的时代,沿海港口群的新兴,为苏北面向全球化发展重化工奠定了坚实的基础。
如今,在京津冀城市群的版图上,我们又已看到相似的景观。京石高速公路,为涿州、保定等地提供坚实的依托,借一体化之势,一条北方重要制造业产业带或隐或现;京津城际铁路,给廊坊、武清等地带来丰富的遐想,举同城化旗帜,一条京津高新技术新干线已欲腾欲飞。
二问周边:如何催生经济发展的自主创新、内在活力?
京津冀一体化的突出难点,既在于政府权力的行政级差,更在于二元经济的发展落差。周边地区市场化、工业化、城市化的先天不足,给京津的功能疏解、产业转移平添了更大难度,也给周边地区跨越发展提出了双重课题,经济增长连着产业升级,承接辐射倒逼自主发展。
这就要以改革为动力,更多地投入政策资源和释放市场力量,鼓励全民创业,放活中小企业,壮大民营经济,在生产要素的自由流动、企业经营的自由竞争和普通民众的自由创新中,充分激发经济主体的创造活力, 增强经济发展的内生动力,积蓄经济转型的深厚潜力。
看一看珠三角的专业小镇,可谓万家灯火,遍地英雄。专业化,集群化、品牌化,草根经济撬动起一个个板块,显示了它的无限生命力和创造力。
其实,环京津周边地区,也曾有过相似的经历。辛集皮革、蠡县毛纺、容城服装、高阳纺织,等等,都曾享誉一时,“世界羊绒看中国,中国羊绒看清河”的那个清河,也曾叫响过“北方温州”的名号。只是,离离原上草,一岁一枯荣。能不能破解发展的瓶颈,走出“成长的烦恼”?还是一篇沉重的答卷。
三问周边:怎样去解放陈旧保守的惯性思维、发展心态?
京津冀一体化,有行政的改革,经济的协同,也有社会心态的转换,发展观念的提升。
大城市情结必须解开。政绩导向,短期效应,激发了多少官员的畸形“都市梦”,圈地囤地,贪大求洋,酿成了多少地方的现代“城市病”。
京津冀一体化绝不是又一场造城大跃进。还是要让更多的地方都逐步融入共同推进一体化的进程,让更多的百姓都能参与创造共同分享一体化的红利。等靠要依赖也当祛除。在环京津贫困带,输血、造血双管齐下。
但发展特色优势产业何其艰难,不少村民还是习惯于两眼向外两手向上。其实,这样的依赖,村民有,官员也有。篱笆墙心态还待消解。行政壁垒,地方保护,还有公共服务的落差,生活水准的悬殊,也带来一些民众的心理隔膜和心态失衡。
有记者在偏远乡村采访,看到有企业污染排放,询问村民感受,得到的回答竟是:没关系,一袋烟的工夫就飘到北京了。京津冀本地缘相接、人缘相亲,地域一体、文化一脉,亟应走出自家“一亩三分地”的界限,结成一个真正的发展共同体、命运共同体。
建设京津冀的一体化,我们须有生态化的发展观。不能一树障目,不见森林,不能奢望一个早上就跑步进入均等化的发展平台,一声号令就全面实现科学化的功能疏解。
悉心营造肥沃的土壤,播撒充足的阳光,让每一株大树、每一丛小草都自由地生长,我们就必将赢得一个郁郁葱葱的春天,还有春天里蓬蓬勃勃的生机。